各政領及佛徒們應怎樣迎接二千禧年

覧誡除縱權大害,發揮踐法普利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仁 俊 

        全球人類對二千禧年的來臨,精神感受與現實面對的,憂懼與喜悅的複錯情緒,煞像波濤般澎湃騰湧。值此安危、吉凶、福禍與苦樂未定之際,人類慰勵與焦慮的心理感受,紛紜叢疊得千差萬別,莫可測估。世紀之交帶給人類的一切,真箇夠羨人夠困人的了!

    人類意念中最敏感的覧生命安危,現實中最急需的覧生活好壞。這二者,在在與政治有密切關聯,上軌道的人道政治,國民的生命與生活,執政者與國民都能奉公守法,同甘共苦;反之,則禍國殃民,無甘惟苦。政治,乃是人類世俗意欲中古舊的牢不可破的高高尊嚴(原始時代不是這樣)覧自我權威,這是橫霸氣燄與殘酷魄力綜合的產物。古今東西方無量無數的國民,屈死在此種氣燄與魄力中的太多太多了!人類在上古時代,即具有共同的傳衍:由家族而民族,由民族而種族,由種族結合而形成國家,由是家長之支配權演變為國王之統治權。從維繫人與人集聚與相處必不可少的約則看,合情合理的運用與執行,確實是必須的。溫和權力配合著善良人性的導運,人類社會的秩序、節控與建立,才有安定和平等(人人守法)的律準。所以,嚴正公平的行政權力,其作用與力效,決不可忽視。權力調節得洽人心,施展得暢民情,雖有能治與被治者的相對,而能治者如果先站在被治者的立場,從嚴正中認真的治好了自己,成為國民範模,施展出來的一切,被國民評鑑得由衷地讚美、景仰、傾心不已,則成為出格政治家了。天翻地覆中能挺身昂心,(剷)除暴(政)安良(民)的旋乾轉坤者,就憑這麼種大政治家。一般政治人物(包括古代皇帝現代總統主席等等)起初,都是「納善若不及,從諫如轉圜」,一旦政治權操運得稱心遂意,前後左右也擺布得森嚴密致,主觀嗾激著主宰欲的炫示,極尊嚴的心態與極威猛的氣燄,赫逞著「君臨天下」的魄力,生死存亡,全憑其一念喜怒而獨裁,無數無辜的老百姓,就在這麼種魄力下成為他刀俎上的魚肉了。

        這麼種逞縱威權的酷禍巨難,數不盡的血淋淋的慘象,記述在古今中外史乘中,讀來令人身心顫慟。依佛陀對一般人內在的深刻察析:人類從無始來就活在「雜染」(善惡交迭)中,遇善緣則陶冶成善人,遇惡緣則染墮為惡人。一切邪惡的總根覧「我我所」,一切煩惱的淵藪覧「見、愛、慢、痴」,這四者都由我引發,又由我而使其不斷的滋蔓擴展,因而相互構成人類的輪迴苦迫。人類內在最大的煽動者,簡括說:「見」與「愛」,這二者,都伴隨著我強烈而潛蠢地衝伏著。人類覧尤其是六根敏銳的人,善力強大得足以拗轉此二者的,則成為大善人;否則即成為大惡人。習性險鷙陰沉得外表鎮靜,而內在的機謀與算略,對時勢觀察,際會掌握,擅於籠絡、結合群雄力勢,一旦覺得「彼可取而代之」的機運成熟了,在古代則高唱「代天行道」的口號,在現代則高舉為國民謀求生存福利的旗幟,實行篡逼或顛覆的硬軟手段,任性暴恣其野心雄志。政治權力一被這些人操縱得牢牢的,他們的刀尖槍口便隨時隨地對準著老百姓覧成為待宰的羔羊。這樣的刀尖覧我見磨製的,這樣的槍口覧我愛打造的。因為我見乃是自我魄力滅絕理性的鼓煽者,鼓煽到極端高漲,只賸自我主見與自我族類:甚至就連自我族類也得合乎自我的主見,才能戰戰慄慄暫且地存活下來。我愛受到我見的箍束、緊綁,一味逞縱己見,「泛愛」、「博愛」的念頭早已斲喪殆盡,根本談不上「慈濟」一切了。縱權的絕大禍害、毒患,多麼慘絕人寰 口奧!

        政權一與我見、我愛扣緊得極嚴極苛,對百姓的控監、伺探得不留間隙覧刻得刻毒到無比的刻;被這樣的刻刻殺了的,其怨氣與冤情怎能減消?這種國度還談甚麼祥和慶喜。釋迦佛對暴政的毒慘與酷烈,觀察得最為深徹,所以,他放棄王位而亟求真理。「為己捨世間」,為著解脫我見及我愛,拋卻世俗的威權譽榮,致力勤求真理,豁然大悟後,當即轉大法輪以導拔一切有情。從良政的一面看,釋尊從未忽視,所以,他理想中的政領覧(金)「轉輪聖王」,這種聖王的存心與施政(絕不提倡國民對己效忠,因為這般極暴惡的統制覧以國民血肉博己權位),所以,決絕的反對武力征伏、吞併,也不霸佔領土,苛徵貢物,一貫地推展仁政覧「十善法」,儘讓百姓洽和善生,熏沐於佛法智慈的覺護中。據經中說,轉輪王一有了白髮,即立刻發心出家,勤求出世的解脫道。這表徵著他絕無攬權戀位之心。釋尊特地倡讚、勸勵效學輪王德政,明顯地表述了他不但未忽視政治,而且他更慇懃地誡勸一般政治領袖,大開胸襟、高展眼界,景仰而實施德政,以愛敬心體察民間隱情,寬平得儘讓百姓過活得暢洽安康。(藏經中有本『佛說諫王經』〔新修大正藏經第十四卷經集部第七八五覧七八六頁〕,請我國執政諸公發心多讀深思,對政躬、對國民獲得的啟益都很大)。同時,釋尊遍觀古今中外多數的操弄政權者,從沒落腐糜中招致怵目驚心的殘慘命運,因此,除了勵勸遍施仁政,也諷喻他們儘快放下政權以確保善終。一般世俗者的政治觀:最大最強的名與威,莫過於充當國家領袖或世界元首(這是永遠不能實現的狂想或迷夢),人為的大難與浩劫,都是這般敲吸人民骨髓者釀搆出來的。酷嗜如此這般的大名大威,統制者與被統制者(無數的善良國民),都或先或後成為刀槍下的血靶。權威中氣燄的烜赫,不知困殺了幾多英雄豪傑?!(羅馬利亞的西奧塞古只是這慘劇的例證之一),這些英豪都是侵蝕、戕毀百姓命物的最大的賊蠹者。佛陀深知政權欲為禍之烈,所以,總是諄諄切切地勸人如何如何的放下此欲。「功成身不退,自古多愆尤」,貪攬政權者,務請深省是言。施政能調伏、杜絕戀權、擅權、逞權的「貪叨」,如中國的泰伯、美國的華盛頓其人、其德、其品與其量,老百姓才會從刀光血泊中(真)解放出來,老百姓才過到光天化日的太平生活。現代的政權首領應以此為表率、作範軌、做目標。

        智力勘透了權威氣燄的極大禍患:足以使自他,招致俱戕俱毀,施政時則施得極溫良大公,致政時則致得極真誠淨快。如此的國度中的政風與民習,質品與器量,始足為現代國際間的楷模,後代人世中的範典。見必及此,行必盡此,今後人類的史乘與口碑,才會充滿光輝與讚敬,才永遠嗅不到血腥,聽不到怨語。曠觀現代先進國家有風度、器識的政領,類皆傾向,(甚或)具此衷誠思行,若其影響(印象)與感召(化迪)逐步踐而實之,效力擴而充之,像泰伯、華盛頓(般)遍為人類尊歎貴敬的政領,決定能出現於今後的政壇。施政者最重要最急需的一種意念:平衡、平正與平遍,襯映在此三平中共相健羨渴望的覧平和;平和,成為施政的中心、良心,「殘民以逞」的惡心惡行厭絕了,一切都為百姓體貼、護念得無微不至,就沒有怕迫害、怕連累的念頭,就會心暢臉豁得如春風秋月,看不到意鬱面沉的人了,這種國度中的興旺氣象就到處奮奮揚揚的了。於此,我切切懇懇地祝願我國政領:更進一步的學習「轉輪聖王」的政治觀行,人民個個都心活臉開得如春風秋月,看不到意鬱面沉的情態,遍遊到世界各個國度,都讓人看賞到和潤而鮮榮得如春風秋月般的面龐,興旺而盎盎然的神光與風度,更令人感到歎敬有加,我國政領受到的無限稱譽,影響所及,就足以漸漸形成為世界各國政領之範;世界太急需這樣的範,發心做這樣的範吧!

        佛陀對政治的兩面觀:一、世間人事的維安與典制的開明,必藉良政的察防與推展;所以,良政只須配合著摯情真智而施展、推擴,佛陀是非常稱歎而倡揚的。據經中說,諸佛菩薩為著饒益一切有情,久遠以來也曾多次作過轉輪聖王,也就因此,佛教特別崇重轉輪聖王。二、一般野心者將權力與自我視為一體,認為有了權力即有了一切,有了權力即可暢行所欲,「一朝權在手,便把令來行」,在此種意欲中醞釀出的政領,先天就具有忽視人命、埋沒(自己)理性的殘酷與陰險,老百姓的苦頭就吃不完,血與淚就永遠淌不盡。這麼樣激刺、爆發出「民不畏死」的聲討與推翻,那番昔日「時來氣如雲」的威武豪雄,與今朝「時去淚如雨」的慘哀惶慟相比,多麼多麼的苦惱 口奧!情極摯而慧極真的釋迦佛,憑他因地中輪王德政對一切眾生深醇遍寬的涵護、及果地中對一切(古佛)法王(徹破自我於法自在)智光慈澤的照潤,賅攝著世出世的大功德聚。但是,他除了「從法化生」,以德利生以外,絕無一般帝王、總統、主席等的尊嚴與攬權覧為所欲為,儘管於一切法覺無不徹覧大通達了,(成佛人人有份)從未獨自視為無上法王而耀炫一念,總是那麼平實得一如一心的,以摯情真智而行己為人。因此,他只是把自己看作僧團中的一個比丘,人群中的一個常人。他如此的自處自視,看不出、驗不到他有些微的氣燄與魄力(瘋狂得喪毀理性的政權魄力,動輒殺人千千萬萬,真箇比獸性更獸性了)。平常得沒再平常,切實得沒再切實的佛陀,留給世間政領的極深極大的啟示:善用權則德立名揚,誤用權即為權拴陷得喪身毀命,所以,他才那樣的現身示範,苦苦地規勸野心者收斂氣燄魄力(我們中國人今後首應革除的:切勿憑政權魄力解決問題,因此而屈死的太多了),儘快適可而止的放下;惟有放下,才可從頭修學摯情真智,從德善中保全「首領」,做成真實而永恆的全人。

        德善的總匯處覧「正法」,明了而通達正法,從正法中心心念念證印正法,正法中發得了力,透得過我覧了卻身心,高瞻諸佛而切學菩薩,學菩薩學到不忘佛陀的一切,體握著佛陀所證詮的總綱覧「緣起正法」覧,便成為最平常最義勇的人了。從義勇中以智作鑑,鑑照得徹透內外一切,便能降伏老舊妄執中的自我,逐漸逐漸地與諸佛菩薩相通相見,由此心目中所見、所效與所儲的,就不再有孤露貧乏之感(那些酷嗜權位與迷戀威名者,其內心太貧乏)了。佛法中唱演緣起,特重於「現象」與「經驗」,一切法的現生與續延,從事事物物中廣觀深察,了無毫釐實性,盡是藉關係、條件的團攏、組合,貫接得錯叢疊複而產生而滋佈的。一切有情的生續活衍,全都憑一般有情的欲情與我見相互作動所現,所以,依憑著繁複的人事造作而現起的一切(生命及境物),盡可從現實經驗中而明確證驗的,其類例可謂不勝枚舉。緣起涵蓋著一切因果,因與果相互迭遞,因可為果無定因,果能作因無定果,從因果的了無定性去觀察,怎也尋求不到一般想像中的本體與自我。自性生萬法或本體現一切的俗見,則破絕得纏縛不著。諸佛菩薩就這麼徹悟自性空,而遍覺一切法的畢竟空性。學者從畢竟空中廣觀法法緣起,緣起觀成為知與行的決定方針,事相中與人相處得和融無我(假名),理性上與(涅槃)法(印)相通得一如無二,聲聞道的無我我所與菩薩行的法法皆空,則能從我們身心中體現而表現得無間而永續,無減而恆增。凡夫(在家信眾)或凡夫僧,一發心修學,即敢於這樣的肯決、勵激而承當,學空則空徹得一絲不掛,修(淨幻)有將有(為)培(足)得不捨有情,觀行中空有無礙的發端,大率如此。緣起的本義覧有為,從緣起有為中深刻、深徹地照觀一切,當下皆空無自性,從真空無性中了卻自我罣礙,了知有為的必依緣待緣(一切政領們若深知其權力與祿位都是由國民給予的,才會深深感戴國民,泯絕威權苦迫之念);從依待中處處觀空行有,空觀中有了「理智」覺導,有行中有了「事智」擇簡,具有如此的覺導與擇簡的人生,則能直向無生邁進;無生真義體印得不(受)惑不(疾)了,空門就坦豁得闊闊平平的了。敞敞豁豁的空門中有了去向來回的本領,說出來與做開去的,則處處省檢、發揮著實際作略,決沒一丁點推搪遮掩的世故情態。

        緣起給人類最大的啟示與究極宗趣:即有明空而了達(一切法)幻有,即空察有而導(約一切法究極無性與證入說都)趣真空(切勿執為定性本體);幻有觀破解了身命情結,真空觀透脫了意識見(取)網,真我的梗蔽廓清了,假我的彈展活脫了,性空慧(光)中則必然照灼著去向來回的坦途。釋迦佛所詮演的一切法門,門門都從緣起出發,也都結歸緣起。因此,佛法與緣起可說是二而一的。緣起,從有漏說,成為一般有情苦迫的輪迴動力,淪陷得永無出期。從無漏說,一切佛聖的究竟解脫及無上覺道,都得從如實智徹悟緣起中道覧「二諦並觀」,而不滯於小乘偏(真)但(空)。所以,緣起正法不但闡明了世間有為有漏的過患,能令一般眾生超越而趣入解脫;一切諸佛圓證而詮演無上覺道,揭示無為無漏的實相與德藏,也無不由於緣起。從現實的事事物物中條分細析,遍察闢透,豁破了無始來的生死根柢覧性與我覧,由是對現實中的事事法法看得穿、耐得徹、當得足,生死中往來的腳步與目力,則健挺明準得絕不偏歧昧茫。究極的做人學佛、度生成佛,從生死中具體改頭換面,徹底起死回生,祇有體解而圓證緣起,別無他途。學思與修行不離緣起,直從染緣中巧用智觀而轉染,直從淨緣中深運智力而增淨,這麼樣轉決了、增盈了,決得從充充盈盈中獲得人身,這麼種人身的底質與氣貌,蓄含而流溢的智能與慈力,則能從諸佛菩薩緣起中道的意境中,體會而感受得日近日真,真得直與淨緣不忘不脫,深入深見得無著無遺,事事法法中則盡能持道心、(依法而行處處)現(真)道場、佈道德,緣起正法,就這樣顯出不共(教內教外)的絕大力用,也就這樣培育出無盡的清淨佛種。

        空闊心量與空明心境而創緣;空不離緣,展高曠眼界與深遠眼光而行空。這樣的緣與空融廓無盡,空與緣佈敷、足滿,諸佛那樣的「同體大悲」與「無緣大慈」,學菩薩行的人便能從「法緣慈」進而瞻效諸佛無緣慈悲了。緣起成為人類共學共知的思行,從緣與緣的親切懇篤中,彼此繫聯得聲氣通洽,心目開豁,從最極頑冥的「自性」「自我」中頓時跳脫出來,心空緣大得握手笑談,逞強鬥狠的氣燄與牙角,就化為清涼平和、慶喜吉祥的性格與禮貌。人性的提昇向上,摯淳切足,厭絕獸性而發達人性,從人性中致心罄力而直學、真學諸佛菩薩,便這麼從無間無撓中擔起來的。人間最高超最平(等親)切的文化與文明者,全憑這麼陶冶出來的。現代人文意域底裡最渴望的、健羨的:現代政領們帶頭作這樣的政治示範者!自古迄今因暴酷政權而慘死的無辜者,等同「天文數字」!進入緣起時代的今後,政領們的心目務須一起匯注在緣起上,共相倡踐「主權在民」的絕大公心,才真的是學大政治家,這個世界不久的將來,才有像孫中山、華盛頓般的大政治家出現!

        構成緣起時代的種種條件已成熟了,學在、行在緣起中的我輩佛徒,亟應發奮倡踐、充當、推展緣起思行的前衛者;將緣起正法詮演得行空化我,從本性空淨中極巧善地用活了假我,活脫脫通絡絡的緣生假我,體照、印悟一切中的現象,無不依真空而集現、成立。假我觀從真空中淨絕了欲私,真空行從假我中懃展著弘願,弘願荷提得深入世間,普遍地接合各個階層,從因緣的相依相待中,闡揚假有緣幻,真空性寂,將此(最超)勝(最究極的法)義廣播遍透到各國政領的思行中去(尤其是對那些悖逆民主的政領,更應以極大的苦心、善心、耐心說法導轉之,因為他們的結果太慘啊),從佛法智觀中徹底消除其威權的酷戀與暴怒,發揮極充分的人德和善與摯真。「人間佛教」的傳播與流通,不可能避免的要和政治接觸,所以我們僧俗二眾,必須趁這緣起時代的來臨,積極地從正義與弘願中大聲疾呼:誡除縱權大害,發揮踐法普利;否則,不僅孤負緣起時代的來臨,更且愧對釋尊對德政的催化與開展,我們撫心自問:還能做成一群具有正義與弘願的人麼?!還能將佛法普遍地推佈到今後(後)世紀政治中去,作為施展政治(參考)的鑑策麼?!

        本文結束時,我必須特地聲明:釋迦佛絕不贊同「以教制政」,因為他徹知政教合一的惡毒太嚴重!以故,真正奉行釋迦遺教的出家者,絕無一念政權野心。

佛曆二五四四年一月一四日午前
寫於新州同淨蘭若驚危(微)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