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寺天台班畢業典禮祝詞

仁俊法師

顯老法師,住持法師,諸位同學:

        我今天只準備了一句話供養諸位:畢了舊業闢新業。

        年高體弱的顯公,每天都坐輪椅為諸位講大座,覆小坐,他如此的熱腸、真心,諸位感受著的、體會到的,一定相當深刻。切實發心學習極深、極廣、極真淨的佛法,意趣與心力的集注點:改進、改革「業行」;改革得不遺餘力,雜染的業緣之命,才會逐漸轉化為純淨慧命、慧力,將舊業、新業擇別,劃隔得極嚴明。生死中學解脫行,煩惱中發菩提心,才不再茫昧混亂,落魄潦倒,培造出一群夠有修為的人來。人間世最急需的--這麼種有修為的人。世間的淨化就靠這麼種人。

        淨化的內涵--活化與通化,活得能學、能見諸佛而不隔,通得能諒、能為眾生而不疲,致諸佛之心待眾生,緣眾生之苦效菩薩。出家者行願之基奠乎此。秉著這番行願修學,就得把定畢舊業、闢新業的佛法觀行。什麼是舊業呢?除三毒外,名聞、利養與恭敬,都概括於舊業中。出家者對世尊的「教授」--真理之光,「教誡」--淨行之軌,沒有悉心體探與決絕堵克過,膚淺地學了點口頭佛法,飾得些表面威儀,獲得一般信眾的吹捧、承迎、獻護,聲名、利養與恭敬,不斷地播揚、積累,被敬事得體貼細微;也被軟化、情化得忘卻抖振、喪滅行願。

        擅於利用現代傳播的媒介體,許多出家人很快成名了;早熟的成名。為著演飾體面,打造聲價,心血與腦筋都交匯在鑽營、競逐中,對佛法勝、淨、妙智的修學竟忽視了!(精辨)與修(整持)的惟一準量--明,佛法不共於世間一切的特質,就在於最明徹的甚深妙智。智,成為觀行中的照導者:向上直透,直透了頂蓋--無神無()命;向下直穿、直透了底體--無我無作(),向四方八面直豁、直脫了範疇--無邊無量。「緣起」的有漏三世與「緣滅」的無漏三乘,交相對觀得堵有漏而嚮無漏,六根門頭斂省得深刻細微--不潛滋暗蠢。意根()也展現得周遍廣大--不局限偏宥,如此的明決、穩落了,身心則永遠歸屬於佛法,佛法則一直不離於身心,從明入明()破無明。明中的啟示發()力發()味,世俗名聞便索然拋絕了。出家,拋絕得這麼利猛、果毅,對諸佛的囑累與為有情的義命,才響震得直透耳根,直敞肺腑,直為眾生奔波得應感不暇,接迎不擇,視有義苦為無上樂,捨獨善樂淬無畏願。

        名聞欲轉為正淨、純固的善法欲,善根為善法熏發得日日增長,處處奠立,內在的法興與法乳昂烈、潤涵得健決充洽,物欲的利養則不屑介懷。對出家「正命」--「易養易滿」的開示,從澹寧端整中核驗得真,耐沉默澄得持深()挈妙(),於深法妙義中明得、安得、發得透身心,身心漸漸得法化、義化,法身慧命的育長、活續與成就的奠基處--身心法義化;法義化了的身心,脫落了俗知俗情,觀行的不離「淨意」與「正道」,因而遠離了「狂慧致殃感現苦,癡福遺患引後難」的縱僻、顛倒。骨志強與氣宇高的佛法根器,總是直直了了地高著眼、深致心,凌越一般思量。洞察()出世(四諦)「實相」,對實相有番真切的、的真的理會(切勿誤認為開悟),世法中明決的能出能入,必「遮」必「開」,手眼淨銳得不被昧粘,腰腳挺峙得決不軟縮,法門中決定性的利根,起先,莫不如此懃苦地策拶著。

        修學,最須重視的:猛治、銳抗、疾轉劣根;好尚、苦練、奮造利根。約一般說,絕大多數都是「無根」與鈍根(鈍得不失善根並不容易),利根性的畢竟太少,這顯示著鈍根反屬正常。據說,就連釋迦佛也還是鈍根,足見特出的利根者真個太少了。因此,我們在長遠的學習歷程中,就得肯認著自己:介於無根和鈍根之間,時常深刻地感到無根的危險,也更覺得根鈍得極為困鬱:為了遠離危險而掙脫困鬱,時時振作,警提得念不沉昧,行必向上,對自我貪圖看作大敵怨,對聖者「無欲」視為真範型,心頭與意底集力集智,抗絕前者,而徹效後者,事行的表現與理性的操存,從此劃斷得前後判然、超然。能這樣,於佛法中,安靜得坦坦豁豁,於世法中穩明得直直正正,一切甜頭吸不住,種種苦頭禁得了,堅利而深厚的根性,就從身心中紮紮實實地生根發力,也從身心上密密緻緻地悉力護根;護得不遺力、不毀德,則能從無根與鈍根中,斥絕了狂慧的逞縱與癡福的困沉,一貫地恥厭鈍根而奮培利根,心眼中直注、直學的便盡是佛聖賢善了。

        佛聖賢善的形象成為心中的音容、囑附,我們身心上自我、自私的意欲淡微、淡化得不堵、不露,說話、作事則不肯讓自我作主。做人做得上路--不退轉,發心發得應法--不顛倒的,大體上都有這樣的體省、體印。修學,從這二體中,扼緊了、看清了、做準了,就沒什麼局限戀盤,做的更開暢,發的更通豁,通豁得情見不作祟,佛法現行的內無遮障,世法洞察得能外能擇抉,有漏中「見造」(生死)與「情續」(生死)的業緣,受到智與願的「絕地」照破、練提,雖仍於生死往來中上瞻下化,卻能直減()惑業,直()增道業,正直得這麼必伏必培,厭棄了自我體面,榮光與機詐,此後徹新的人生觀、人生行,便徹始徹終底不再從自己手眼中滑脫。出家修學,就是為的獲得這般手眼。具有這般手眼,才看得穿自我,也握得著佛法,一天天面對三寶,念頭上坐鎮的,作證的,則永遠不離三寶,法寶之光把手眼照得更分明、更淨落,就不致、也無暇妄求恭敬了。心地的整片活力--念,這片活力活得夠熟夠敬,就必然對善知識恭敬得五體投地,遠離了損謙增慢的過患。「欲得佛法真利益,常於恭敬心中求」的開示,就這樣成為心門的警呼者。對此種警呼感到緊切、沉重,對善知識的請益、親近,則越發感到急需、刻不容緩,體面放得下,佛法提得上--健羨而渴求得熱切、真誠,徹脫自以為是的自作聰明--山家主獨操、獨裁的氣燄、氣魄,法門中才會減少許多瑕玷、譏詬或傷害。諸位現在雖然不致如此,由於山家主風氣布開了,時機一到也許就現出來,所以趁機提出來,也是給我自己預警啊!

        上面所說的舊業:名聞、利養、恭敬,僧()青年果真志振得這麼發得透,力求明淨,苦淬利銳,()誠傾()善知(),則稱為新業,分分明明的新業不離於三業,心()門洞闢得敞豁坦平,人們的眼睛對我們內內外外的一切都透視得了無自私,我們才能讓許多人看清佛法面目,進而把佛法面目化為自家肺腑,必須如此,佛法才會久續而遍佈人間!

   我們的天職--推展「人間佛教」,需要的骨勁與功候,非同小可,所以,就得必須把緊沉()得透,發得開的健心挺志才成。憑著健心挺志從佛法中有番深的體現,真的兌現,兌現得直效諸佛菩薩,直為一切眾生,徹始徹終的能面對諸佛菩薩與一切眾生,我們的舊業才畢得了,新業才闢得開咧!

民國八十六年九月十六日晨寫於新州驚危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