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佛法獲真轉機,行世法發大活力

仁俊法師

  修學佛法,所追求與達成的總目標:真轉機與大活力。(內秘外現的)聲聞僧與菩薩僧,共同追求與達成的,大體說,都不外乎此。

        釋迦佛所証與所詮的一切,綜括地說,無非普令一切有情獲得徹轉與徹活。所以談學說修,首須全神貫注在這個總目標上。歷經長時大空的修學,對準著這個總目標,看得非常明而重,重而大,大得無比的大,對佛法應負荷的長久大任,為有情應施展的艱危大事,才會壯快而果挺得立刻擔上肩頭。學佛者具有超群的精神氣象與肝膽血汗,全憑這樣的擔得上而苦練出來的。

        人類與一般動物不同處:人能從世俗的情(本)能中轉化為佛法的淨智能,由(窄狹的)片面的事相之識知,逐漸轉化為佛法的整體的理事之智知, 抹脫了「有色」之眼的知,就這樣開始體認著簇新的知與行。學佛法,從簇新的體察與作為中,面對世俗而不為俗套籠罩,意會「真義」而善能憑真破(妄執)立(「假名」),大抵是這麼發端的。從這個發端處,發得一發而永發,目注心嚮得不偏不謬,能持能捨,學空不說一句空洞話,所說的儘不違真義;學有不起一念(執)自性有,所說的決不撥(世俗)幻有,這才能從佛法的整體--空與有--兼照而雙詮得行有解空不著有,行空導有不沉空,決定性的徹轉徹發,才真的奠基紮根了。但這裡,最應注意的:開始時,必須著力勘破自我,「迷悟的抉擇」,才有個基準呢!談到空與有,即是空相與有相,亦可說空性與有性。這二者,通常的詮釋,有通有別,現在約差別說。古代印度的佛教界,大論師們對法性、法相涵義的詮釋,莫不開顯得非常廣闊、深徹、綿密而交錯的層次井然,條貫洞然。最完整與最純淨的佛法,能保持而傳續到現代,賴以鑑評真偽,汰偽揚真,開卷時,恍然如同面聆世尊金口親宣,都憑諸大論師們慧力、慧思所賜予。他們可說都從佛法中獲得了真轉機的過來人!

        深通經義,總攝經粹(也能擇糾後期大乘經的通俗圓融)的印度大論師們,所體悟的「實際」,所默融的妙理,發為義訓,立為指要,一一都直透一切事相的「品別邊際」,莫不給人以無滯的、洞朗的啟循、提照。佛學的範賅、內涵,有界別而無齊限,真是瀚廣無垠,森羅莫測!學這樣的學,就得學窮法相而出入空有,行徹法性而凌越斷常,從不斷不常的緣起中,出有入空不捨悲,入有行空必體慧;觀有如幻而深解勝義性空,行空察淨而善學一切「假名」;假名與真義配應得交絡無間,真得盡為人,假得忘了我,生命就翻轉得脫落舊面貌了。

        真轉機的頑強阻力:「自性見」,併力斥治、厭絕、擊破了他,心機才會徹轉得暢通明達,這是佛學、學佛最應傾注處。深觀緣起,肯決地遣除自我,所見所聞與所觸的,一切時處不忘緣起;緣起正見顯現得不模糊無記,無明一天天淡微了,淡微得不再成為緣起障礙。從緣起中曠觀一切繁複盡無的法相,精察、細察、遍察得不著自性,不撥幻有,於幻有中深觀一味法性;法性伏化了我性,(相似的)自覺就有幾分著力的提撕、操存,歷境觸事就不會在老套中纏來旋去。正心術與好心機,投合得運持貫聯,動中動得不忘緣起,不為緣幻所惑、所縛,悟得現實非實,往來應對中虛廓的意念,就沒一般的牽扯粘搭。動,能動得如此,靜中也就減損了許多的濁昧與陰私。佛法中新而正的身心與手眼,從此就策鍛展豁得不戀、不縮亦不(自)了。修學,就憑這麼尋得條真出路,來去得穩當坦真,消通得豁豁達達。

        從緣起中消遣了性起(執),深觀性空而不住空,與空相應的假觀熟絡了、切到了,見聞中的一切與過去則完全不同。契入了這番不同,許多認為最在乎的,就毫不介意。世法中發心學佛做人,發得看穿了常心--真我異名,內在則空淨得了無戀著,坦泰得一片果毅確的,不住無為。有為中不再為自己(私圖)有所作為,無為中照觀得永不落無記,法門中活得真夠力的,莫不這麼翻脫得俐落而明決。

        明決得不離有情的,最善於察別有情,也能遷就有情,更能激策自己。於方便的遷就中,肯定著人類具有一分覺性--生得慧(善),遭遇到正聞的逗啟、領略,深感世相的詭變幻惑,身心中觸會到的,有了非一般的覺驚,對這一類人則勸發厭離心,導向(自我)解脫,因為他們的心已鐵定了,祇有姑且如此。由於從大乘中體握著佛法的真精神:必須行菩薩道方能成佛;菩薩道的宗趣:出世不了,入世必度。入世的本願與出世的本空,從事相與理性上體會、融貫得入法(界)、行法(智);法智察照法界的一切,即空幻而假名,即假名而空寂;空得當下制束了自我,本空的出世理與本願的入世行,植悟得豁豁足足,理導行而不昧倒,行契理而必忍進;志性忍進得默默融融,情戀與苦怖,則一概從活計中透脫得不再著意。菩薩入世的超特解行:脫卻了凡夫情著與小乘「非真聲聞」的妄執(世出世(實)有),定定篤篤的直瞻佛陀,開闡佛陀的「法印」,從觀身觀心的無常無實中,智觀明決得願不與欲應,而善淨得入五欲度眾;眼光利豁得行不為魔奪,而振挺得頓轉五取蘊。堂堂正正地發揮捨法持法的新觀行;持隨五根五力法,捨離五蘊五塵法(與自體相應的境界愛)。肯這麼捨到底、持到頭的希罕根性,或語或默,或群或獨,臉色與胸襟,總是一味活脫脫、通廓廓的,怎麼見佛也怎麼見人,把一切人看作現前的佛。具有這般畢敬畢虛的心,對於圓證無上菩提的佛陀,一切時處便體現得耳提面命,效摩得透腦鍥心,於是乎對眾生承諾的,為眾生奔波的,替眾生頂代的,就完全兌現得沒打量,沒保留。有了如此的永恆兌現者,人類才會發見到佛法中有絕對的可信賴者,這類被看作可信賴的,總是從智光中體照得了無所得,從慈澤中渥潤得絕無所棄,菩薩行就這麼現現成成的流露而洋溢無己的。

  深悟出世勝義,洞達世俗幻有的菩薩,與一切有情都交往得調和、融洽,其要訣:耐逆不計而笑迎,服順不袒而導發。逆順得這麼寧貼明脫,內涵外練得骨剛而心柔,情空而緣大,寬心腸與高品概淬擴得不脫節,虛妄泛俗的氣息,怎也勘不出見不到。以故,為眾生傾羨、仰尊得勝於慈親良師,有情的善根就被攝培得日增日固:法輪就被這麼種鮮旺的血輪推展得直入眾生身心中去。淨法與勝義之光,由此而永耀宇宙。大乘經論中說到菩薩的「氣勢」,意味著菩薩的氣志數數地鼓發、提斡願力;願誓充沛得直入、直循空智,形成了光淨熱壯的人生(觀行)。生活、生命與生死中的堅強力勢,則如「原泉混混」般的流續無盡。以空智作劍的菩薩,首先揮斷了自家情見之網;世俗中的凡愚有情為「業識」之網纏裹得紮紮緊緊。菩薩的惟一義命:為眾生解開此業識之網。慧命從緣頭上隨時活現、活擇、活用得了,用得的實,也了得豁脫,深入而遍涉有情群中,慧炬之光照破了業識之網的蔽障、絆繫,看得清做得和,投得入也走得出,捨得巧(時機未熟的(暗地裡默化)不膩固)更提得緊(根器快熟的儘盯注)。修行中有了如此的活力,才能自活而活他;才能真的稱為「生人」,不再作「死人」--生死顛倒中可憐的「異生」。做得、做到這般境地的菩薩,渾身渾心的力勢(德威),則能發揮得永沒底止。貫注遍襯於這力勢中的:三力:1.深厚的功德力, 2.明正的智慧力, 3.弘健的誓願力;這三力增續、增強、增擴、增荷得光熱輻射,光能普照,於世法中的一切盡觸得掉轉通絡,也做得裁奪了達,則成為名符其實的大活力的人了。

        佛法最重視的焦點:學與行。所學的理通事明了,人法二執伏遣得迅猛烈厲,見佛見人的「準量」才把提得著。所行的情(私)消(隕)眼豁了,身心二愛監控得嚴嚴毅毅,行空行有的步驟才邁展得開。我們面對的:事理與空有。學佛法,務須認定的,惟有深觀無我,觀熟了,明了決,才能通達畢竟性空,直直端端地面對一切,不再暈頭花眼。惟有廣庇有情,庇久了,多了,遍了,才能照攝如幻有情,懇懇到到地心涵(化)一切(惱刺己者),不再怒目橫心。對這兩個惟有,堅持著:惟有惟得如此的決然、必然、恆然,學佛法獲真轉機,才轉得直瞻諸佛菩薩;行世法發大活力,才發得直顧一切(苦惱)有情。惟有這麼轉得透底,活得脫邊,我們才能從掀天揭地中大翻身,揚眉吐氣中直開心,作釋迦的嫡親兒孫,為眾生的真實僕役!

元月廿日完稿於新州驚危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