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福惜福,積慧敬慧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仁俊

        現代的人修學佛法,對於福報與智慧,必須具有正確的知見,明顯的作為,了解應該如何植培世間福業,享用福果,相續地從福業、福果中獲致增上(進化)人生:了解應該如何學習佛法慧業、嚮往慧果,一逕地從慧業、慧果中握踐清淨、對治。這樣的增上人生與清淨對治,配應、融通得永恆向上、向淨、向究竟,藉佛法的慧業、慧果,導提世間的福業、福果回入佛海,利濟眾生,這才是佛法所倡說的福慧本義。依此而行,才不致再為世間福業、福果,逗誘、作踐、顛倒得哭笑無常,徒喚無奈!

    自利利他的大乘法門、行者,福德與智慧,成為必具的基本條件。舉譬喻說,福德與智慧,就同水與電一樣重要,人類的生存、繁殖、活動與施為,缺乏或沒有了水與電,就不可能生活下去。同樣的,於長時大空中「正聞」、「廣學」、「深修」與「淨悟」,忽視、離開或偏重於福與慧,對圓整,究極而嚴妙的「佛乘」(門)、「佛境」、「佛業」等等,則永遠進不去、窺不著、學不上、悟不了。因此,就反顯(也凸顯)出福德與智慧的等值與巨力,成為大乘行者的精神與標徽,也構成了大乘法門的「基柱」與「主體」。

        學大乘法,起大乘信,發大乘願,練大乘行,內在的智觀洞照得不著五()蘊,而知其如幻皆空,不住空寂;外在的()德行遍察得不(極端厭)離五欲(覺警「欲惡」,不為五欲所困),而徹知其緣生(無性)皆假(),不玩假()巧,大乘行者決定性的大頭面,堅實性的高識品,就這麼生生世世中探舉得出人頭地,朗豁得念(念貫)注佛法。最極嚴淨而深妙的福德智慧之因果,能徹始徹終的有分--不離自己,夠力地盡為眾生;乃至世出世間的整體(無偏缺的)文化與滿分(無濫害的)文明,莫不從如此的福慧源泉無量無極中流發出來,擴充開去的。     

        諸佛菩薩因地與果地,行道與得道,所憑仗、集積、充實、完具的資糧、力能:福德與智慧。絕大多數的眾生歸投佛門,招致、攝納的基件:財施重於法施,必得先以財施紓解其生活窘乏、急迫,然後善巧地觀機逗教,啟迪其宿世善因與現生善緣,於佛法中生根發力,於世法中回心轉意,這就需要充份(約初心菩薩說,相對的、真實)的福德()了。結識、互學、探究、交換(心得)、攻錯,組成一「同願同行」的團隊,以佛為師,以法為則,從這樣的師與法中,提高而昇華自他的品操與識見,那就非具有理明事正的智慧()不可了!修究、闡發、提倡佛法的究極目標:理明事正。理明得不戀、不執身心,對內了卻盤顧;事正得必察、必辨(善惡邪正)業緣,對外決不爭奪:這是三乘共法的一致準依與金科玉律。大乘不共法的上進、深入、廣展,遍承的心地、心力與心量,也不離開這樣的準依。作為此準依的準斷者--「諸法無我」的(甚深)智觀,憑此智觀的植培、導施福德,一切福德始能交匯而流入智慧大海。一切諸佛「圓滿報身」的「自受用」,也能給予大菩薩們的「他受用」(法樂),全是在因地中肯得、捨得一切福德匯歸智慧大海,所以,一證入了果地,才能從最究竟的自受用中,洋溢地流出最豐實的他受用。 

        福與慧相助、交織、並運得念念不離佛法,事事不忘眾生,從這樣的念頭上想出來、做開去的,想得成熟,做得自然,直從念頭上脫落自我,直向眼面前看照眾生,久久地耐得、練得、敢得、肯得、決得如此的壯挺充固,竭力振脫偶然現行的凡夫慳護性,罄心發揮決絕奉獻的菩薩施捨性,從福德與智慧的深觀大行中,激發的心膽與展現的身手,便沒一般掩蓋、晦昧的貪痴蠢濁相。修為出這麼種光潔氣貌,植福惜福與積慧敬慧,便肯決得永恆地視為自家分內事;充分而致極得不減不休,必足必圓,便活得不甘輕屈縮沒,通得(與諸佛眾生)永不脫節了。 

        佛教所說的植福,與一般「享福」的觀念絕不同;享福,是儘量享用自己現有的一切,甚至恣情肆意地流連於人欲、物欲中,被人欲與物欲困吸得形神熱惱,內外荊棘。「禍兮福所倚」的古哲誡訓,並未被許多人引以為誡。對此,我覺得中國文字對福的訓釋:「福者,備也」,所引致的負面作用太大!影響、形成為中國民族「多福多壽多男子」的強烈、深刻而普遍的意識、意欲,構成了「福壽無疆」,「聖明天子萬壽無疆」的渴求與(極盡諂承的)稱頌。「福至心靈」更成為許多人淫邪、荒腐、顛覆的「誘致劑」、肇禍媒(有些出家人也被這句話誑惑哩)!看看吧!歷來的朱門豪宅,誰代的末朝惛君,不是為狂享逸樂而招致敗亂被悲慘地毀滅掉的?!這種訓福為備的誤導性、誤害力,真箇是既深且巨了!惟有倡導佛教植福的觀念與行為,始足以糾正、消除此種誤導與誤害。 

        佛教所倡導的植福觀,有一根本特見:從時間上看,無始以來,自個兒的生命出生,延續、活躍與成長,全憑賴著一切人(眾生)的相助、久助,始能感致今生「人間」的人身。今生的一切作為、業績,甚或輝煌傑出、稀罕,也都是憑藉父母育教與群體、群力的襄助、共輔。這麼細細觀察起來,我們所有的一切的一切,無一不是一切眾生給予我們的。因此,我們許久以來,所享用著的恩惠與德澤,真可謂「高於須彌」,「深於大海」!肯得這麼認真想透了,我們的感恩心與報恩行,才會如湧泉般的迸發不已,流溢無量。從這樣的報恩行中植福,進一步由植福而惜福,從惜福而深明()()果的觀行中,更進一步從堅耐深入中勤學智慧,正智成為植福惜福的導(不滯)力與捨(無著)性,就這樣,福愈大而慧愈明,也就憑此,從福慧中成為健根、成為定性()的。 

        智慧學得成熟、成力者:植福盡作還債想,惜福必存儲款想,款儲得夠多了,債還得夠快、夠喜;喜與敬融為一體,化為義命、覺誡:絕不敢獨自佔享、侈靡、揮霍,慷慨而真誠的德性與德行,則培養得極深厚,發揮得極足實。佛法中德之最正確的定義--「無得」(了無所著),無得中解除了一切貪著,植福惜福的想與行,不饜不休;配應著積慧敬慧的「思」與「修」,不疲不減,捨福盡回眾生,習慧消歸諸佛,萬德莊嚴肇乎此。諸佛果地中的萬德莊嚴,在在處處成為我們因地中的體見與體持,於無際無量的廣長歷程中,植福惜福與積慧敬慧,即便是受盡了一切擊刺、割截、殘慘......才會堅韌、彈展、開廓得毫不介意哩!

        以智慧作為福德()的內警(照擇有漏無漏)、前導(必施捨必勤進)。「三學」成為「三業」的典範,點提與策督者,身心灑脫得寂然淨了,豁然浩蕩,趣入佛法之門的「目」與「足」,則健明得不受朦蔽,不肯滯倒,(相似)智悟的諦實性,(勝解)智決的堅牢相(志神),將佛法的根本核心把準了、行正了,正得當下(此心)不昧,當前(即境)能勿透,透得「無作」(不為己作),透得能入(世,不求己了),智慧之威(不為我屈而必破我)與德(能耐眾惱而拯眾苦),慧觀與慧行之可貴,端的是這麼體應而奉行,而徹證圓覺的,因此,十方三世諸佛無不從此「內觀無我,外觀法空」門入,也無不從此門出(說法度生)。涅槃經說:「願作心師,不師於心」,以正慧為心之師,慧力直伏自我,慧光遍察萬法。佛法不共於世慧者,在此。此所以諸佛莫不敬禮智慧之法;佛尚如此,初學、初發心的吾人,應該怎樣的崇敬而服膺智慧?!

    「三世諸佛皆從學來」,一切諸佛所學的:不外乎「戒定慧」。於此三者中,直通而徹貫始終的中心、主導者--智慧。八正道以正見()居首,六波羅蜜以智慧襯後,便是最好的例證。由此可見,三世諸佛莫不從最極完正的慧命中淨了了地徹證圓覺法()身的。認清、肯定著這一點,我們在修學的無盡時空中,始能掀起渴羨、渴切、渴極、渴求的意趣,激提而韌持著積慧敬慧的熱快與熱潮;從積慧的落實與敬慧的(真致)活切中伏斷「我見」與「我愛」,「與樂拔苦」的大慈悲,才能從漸漸的增長、增強、增滿中,展現出非一般的膽骨與詰標,於生死安危窮通苦樂中,永不耽迷、盤迴、畏怖或退沒。否則,便成為一群遊蕩無歸,泛俗得空玩嘴皮子的戲論份子了。 

        「祝福」,久已成為中國多數學佛者的「口號」了,「祝慧」者,卻幾乎少到等於零,此種趨勢,透露出中國一般學佛者太貪圖、貪享、貪著福報的心態了。頓驚啊!這便是構成近()代中國佛教表面繁鬧而內底慘衰的主因之一。於此,我得特別強調:俗福易求亦易失,失時熱惱()受劇苦;真慧難求卻難(以思)(其無量無盡的巨力()()),超量之慧圓覺()因。僧俗中的有心人,我們立即勇猛地奮躍起來,無間地從圓覺的親因中直修(淨廓)、直究(精湛)、直發(菩提心)、直拔(眾生苦)、直捨(福德果())中,振進、淬煉、迸湧出無邊的智光悲潮,共同完成此覺世濟人的義命、天職吧!

民國八十六年二月十九日寫於新州驚危室